礼炮轰响，锣鼓喧天，中国第一个“村级市”的牌子，今天上午在河南省濮阳县庆祖镇西辛庄村的村办公楼门口高高挂起。 省、县、镇三级行政机关，皆没有领导前来。出席挂牌仪式的人们，多是附近乡村里的干部和百姓，还有就是前来参观学习西辛庄建设发展经验的外省 “村官”们。 “要我看，全世界的城市都不是自然形成的，都是人们造出来的。我们为什么就不能造出个‘西辛庄市’？”西辛庄党支部书记李连成说。 农民的城市梦 “噫，你是要去李连成那儿？”5月5日中午，在濮阳县街头蹬三轮车载客的张大姐对记者说：“离县城可不近，有50里远。人家那个庄发展得可不差！” 在濮阳，李连成和他的西辛庄，相当有名。 出租车司机陈顺生告诉记者，李连成不仅是濮阳县，而且是河南省有名的村干部典型，是中共十七大主席团成员，也是两届全国人大代表。在河南，专门有一出豫剧叫《村官李天成》，专门有一个“吃亏歌”，唱的就是李连成甘愿吃亏，带领西辛庄父老致富过上好日子的事。 然而，如今让李连成在全国都有名的，是他提出要把自己领导的西辛庄村，建成一个“市”。 3月2日，在北京参加“两会”的李连成，向前来看望河南省代表团的李克强副总理讲出了西辛庄要建立“村级市”的想法。此事一经媒体传播，很快将李连成置于风口浪尖。 中国社科院于建嵘教授讲得很不客气，认为这又是一个“扯淡的改革”，是瞎胡闹。“干脆让全国六十多万个村长都成为巿长，或者干脆叫某某国，村长全叫国王不是更威风？！” 5月6日下午，刚刚从新乡赶回来的李连成，与记者面对面地详细解释了他的初衷。 “这个事儿我从去年开始想，今年开始往外喊，很简单的一个事。”坐在村办公大楼会议室里，李连成把双臂叠放在桌子上。这个今年已52岁的豫东北汉子，已经在西辛庄担任了20年村党支部书记，穿着举止都透着十足的农民特色。 “我们要建的是一个‘村级市’，可不是人们一般认为的‘市’。我们这个市，没有公务员，也没有政府机关，级别就是个正村级，仍然受庆祖镇党委、政府的领导。我也不会成为什么‘市委书记’、‘市长’，还是一个村书记。” 他声音震屋、态度诚恳，尽所能努力解释着。不时问一下记者，是否听懂了他一口的濮阳话。说得兴起，他会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时而打着手势，时而拍着桌子来加强自己的表达。 “那么为什么还要叫个‘市’呢？是因为我们要让村民们实实在在地享受到城市的生活。”他说：“农民们一辈子想的，就是当上个市民。城市里有啥好？我想就是有宽马路、好绿化，有水气电暖，有学校医院，有宾馆、超市、大饭店，有地方上班，有地方休闲……我们的目标，就是要让将来‘西辛庄市’的村民们都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 2011年，河南省建设“中原经济区”上升为国家战略，提出了在全省范围内建设新型农村社区的规划。今年1月16日，当河南省委书记卢展工专程到西辛庄慰问时，李连成也曾说过自己的宏图：“俺们村要像深圳那样建‘西辛庄市’。” “我有个发展瘾” “打牌的有牌瘾，喝酒的有酒瘾，我有个‘发展瘾’。”走在西辛庄的街道上，李连成向记者坦言， 5月8日挂牌“西辛庄市”没有什么大压力，不过就是比原先多了一个字。“真正的压力，是发展的压力。不发展，农民永远享受不到市民生活的条件。” 面前的西辛庄，经过20多年的发展建设，每家每户都住着别墅式的二层小楼，村内水泥路宽敞干净，人工湖绿波荡漾，街心公园的对面，一边是可以容纳千名小学生上学的学校，一边是月治愈出院近2000名患者的民生医院，公园北侧，有移动公司营业点、有美容店、有超市，还有宾馆和饭店，站在路中央向南北望，两旁立着的全是太阳能路灯…… 听庄里老村民的讲述，可以更深刻地理解这场巨变。正在公园里看小孙子的周桂玲对记者说，20多年前，西辛庄可是周边村子里最穷的一个，东辛庄与西辛庄只一街之隔，姑娘们都不愿意嫁到这边来。 而现在，景象刚好掉转过来。正在家里忙着为儿子盖新房的东辛庄村民董素琴说：“咱们跟西辛庄没法比。” 此中奥妙，就在于不停地发展。 在村办企业天诚灯具厂里，一位从附近大潘家村来做工的女孩说，厂里实行计件工资，干得多的熟手，可以拿到月薪2000多元。记者了解到，这个工资水平，差不多可以赶上濮阳县城。 一叠叠的调查表摆在记者面前，上面有12个村村民们的签名和红手印。庆祖镇驻西辛庄的干部马俊岭说，统计显示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愿意有条件地将居住地搬到紧邻西辛庄的北面。十几个村的干部们带着签名到庆祖镇上去，请求在新型农村社区的建设中，与西辛庄合在一起。 “这是个好事！”在“新西辛庄村”的规划效果图前，李连成掰着手指讲说：“现在包括西辛庄在内有15个村子要凑在一起发展，这样光节约出的耕地估计就会有2000亩。这还没算上这两万人住在一起产生的消费力，没算上两万人和置换出来的建设用地对于招商引资的吸引力……” “现在还没出规划图，已经有300户被预订了。”无疑，这将是刚挂牌的“西辛庄市”的新经济增长点。 “全世界的城市都不是自然形成的，都是人们造出来的。我们为什么就不能造出个‘西辛庄市’？” 西辛庄党支部书记李连成说：“只要是农民们愿意，对农民过上市民一样的生活有好处，我看就没有什么不对！” 强人“造市”隐忧 每到工厂下班，都会有一队队电动车从西辛庄驶向四面八方。每到学校放学，同样会如城里一样，校门前来接孩子的家长挤成一团。如今，附近村里在西辛庄企业里打工的人数达到9000多人，在西辛庄小学上学的孩子绝大多数是外村的孩子。而村办的民生医院，里面配备着从美国花400多万元人民币进口的 CT等先进诊疗设备，按李连成的话说，周边数十万人现在都来这里看病。 西辛庄用自己的发展实力，如强力的磁石，将周边村紧紧吸附过来。一个以“村级市”名义出现的现代农村“大联合体”也便水到渠成。 李连成，就是这个强力磁石的核心。设在村办公大楼二层的展览室，记录了西辛庄的巨变史。其中大部分的图片，是李连成与中央、省、市、县等各级领导的合影，还有他那被称为是“李连成语录”的短小精悍的警语，以及他在历次代表大会上的发言。在这里，李连成的奋斗史，与西辛庄的巨变史，融为一体。西辛庄大事记，便是从李连成1991年当选村支书开始记起。 在与西辛庄村民的交谈中，记者听到大家都尊称他为“二老板”(李连成在家中兄弟排行第二)。他们对于“西辛庄市”所带来的影响，或憧憬或观望，但都对“西辛庄市”的内涵不甚了了。 在很大程度上，多年在李连成带领和影响下的村民们、还有邻村的干部们，更多在这位能干人身上寄托着感性的信任，而缺少理性的建设性的审思与建言。 河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李晓峰敏锐地抓住了这些特点。他说，西辛庄的样板意义只适合于有内在经济发展动力，经济基础非常好，对外已形成比较强大辐射力的村庄。 河南省社科院副院长刘道兴研究员也提出忠告，“西辛庄市”挂牌后，今后发展中尤其要注意同各合作村的关系处理。 如今，一切的未来，都装在李连成的心里。 “农民的事还是农民办，我们村下一步将扩大招商引资的力度，争取在经济发展方面再提速，让村民们享受到城市、甚至高于城市人的生活水平，我想，只有这样才不辜负‘村级市’这个称谓。”在今天挂牌仪式上，李连成如是说。 “西辛庄市”的创新 记者：“西辛庄市”挂牌成立，体现了怎样的创新？ 刘道兴：“西辛庄市”与我们所讲的一般意义上的“市”，有相同也有区别。相同之处在于，两者都是运用城市的思维、理念和价值观念来进行规划、建设和管理。从这个方面来说，我认为它是在用城市的办法解决农村的问题。 不再是用农村的办法甚至是新农村的办法。分散的村庄，如果要做到通水通气，做到公路、有线电视村村通，学校医院都要配套等，是很不经济的，所以现在要整合。 更重要的是从就业角度来看，西辛庄目前已经吸引了大量邻近村庄的村民前来就业，将来还可以进一步延长产业链、扩大企业规模，再过几年很可能就可解决一两万人就业。当地农民就可以通过土地流转，把土地租给种田大户或农业公司，农民就可完全实现非农就业。所以这样一种建城市的理念，在今天完全适应了农业现代化、工业化、城镇化等协调发展的大趋势。 记者：政府在这之中需要扮演怎样的角色？ 刘道兴：人们应当对这种创新给予包容和支持。农民有权利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也有权利去争取社会和政府等各方面的支持。政府应该给予财税方面的支持。这些村庄并没有向国家伸手要，政府应当把它们创造的财富给它们多留一些，来建设这样的“村级市”。 如此能做到这样，将具突破性的改革示范价值，这将是一场深刻的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