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可以领先苹果。” HTC(宏达电)董事长王雪红曾这样自信地说，她被业内人士称作“女版乔布斯”。《纽约时报》称她为“全球科技界最有权势的女人”。 2011年5月，王雪红被人发现和老公陈文琦逛加州苹果商店，并购买MacBook Air、Apple TV、iPad2等一大批苹果产品。休养中的乔布斯得知这项信息后，主动致电苹果公司营销部门询问真实性，在得到确认后，乔布斯很高兴，他表示非常乐意看到竞争对手光临和消费。 王雪红是想“示敌以弱”还是施展知己知彼的阳谋？ 首轮对手是英特尔 1992年的一天，时任英特尔首席执行官的安迪·格鲁夫与王雪红会面。见面时，格鲁夫对王雪红发出警告：“你不该做这个，英特尔对芯片组的挑战者会非常严厉。”正所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王雪红的威盛公司随后遭到了英特尔的强烈阻击。从1999年起，威盛每推出一款新品，“英特尔都会站出来说，威盛又侵权了”，王雪红这样回忆。 1999年6月，英特尔在美国、英国、新加坡等地对威盛提出控告，要求禁止威盛将与英特尔相兼容的芯片组出口到美国。结果，王雪红前前后后在全球各地出席了100多场听证会。 “我压力大，却非常乐观。如果我整天担心，那英特尔就真的赢了。”王雪红曾这样说。 “每当遇见挫折的时候，我就想父亲会怎么做呢？会不会放弃？”这给了王雪红振作的勇气。而其父王永庆曾有一个著名的瘦鹅理论：“忍饥耐饿，坚韧不屈，等待机会的到来。”王永庆还说过：“天下的事情，没有轻轻松松、舒舒服服让你能获得的，凡事一定要经过苦心追求、经历，才能真正明了其中的奥妙而有所收获。” 王雪红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开始进军英特尔腹地，进入CPU领域，她制定了并购Cyrix的战略。Cyrix是一家生产英特尔兼容芯片的厂商，1997年被美国国家半导体公司收购。1999年7月，威盛与国家半导体公司签署协议，收购Cyrix的PC处理器生产部门。1999年8 月，威盛又并购了另外一家CPU生产厂商IDT。随后，威盛又收购了图形、影像及多媒体加速器供应商S3公司，S3与英特尔曾签定交叉授权协议，这也就是说，威盛将共享S3和英特尔之间的所有交叉授权的专利技术。 王雪红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并购与合作，为威盛拨开了专利诉讼的阴霾，赢得了生存空间。 同时，威盛转守为攻，2001年9月，威盛控告英特尔以“非法施压”等不当竞争手段，影响威盛销售及市场秩序；此前威盛以Pentium 4芯片侵犯了它在芯片方面的专利为由，起诉了英特尔。 2003年4月，威盛与英特尔达成和解协议，根据协议，双方各自撤回所有进行中的诉讼，并就双方现有的产品线，签署为期10年的交互授权协议。此次诉讼增强了王雪红面对国际巨头专利诉讼的反应能力，这将在以后与苹果公司的交手中，再次有用武之地。 陈文琦曾对《纽约时报》记者这样形容自己的妻子王雪红：“该强势时绝不退让，对想要达成的改变会力争到底！” 一度被盖茨所青睐 “当比尔·盖茨看到我们研发的智能手机后，他说了一句‘你们真是最伟大的硬件公司’。他不愿说我们是最伟大的公司，因为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微软是最伟大的公司。”王雪红这样回忆。 1997年，王雪红在经营威盛的同时，忙里偷闲地创办了主营PDA、智能手机的宏达电(HTC)公司。“因为以前我总到处去秀电脑，那时的电脑都很大，我从西班牙坐火车到德国，上上下下搬盒子，非常累。”PDA、智能手机开始进入她的视线。 但王雪红也没有点石成金的能力，看中哪个行业哪个行业就能迅速开花结果。HTC很快陷入巨额亏损严重的时候，亏损额高达10亿台币。“所有的资本金都亏进去了。”但王雪红还是决定做下去，“威盛这边还有钱，我就继续给宏达电注资。”诚如苏格兰作家罗伯特·史蒂文森所说的那样：“不要用收获来判断每一天，要用播下的种子来判断。” 在这段时间里，王雪红接触上了盖茨，“那时，微软出了Windows CE，我们决定用这套系统来做PDA。”起初，微软瞧不上这家来自台湾的小厂，后来王雪红把HTC做的样机拿给盖茨看，盖茨很惊奇HTC把他的概念落地实现了。后来，盖茨成为王雪红的朋友，并喜欢咧着嘴、拿着HTC的产品做广告。 王雪红说：“我和盖茨是生意上的伙伴，也是每年见两次面的老朋友。盖茨是一个很聪明、很直接的人。你不要只把他看成是一个科技天才，事实上他的视野是很开阔的，他最喜欢看的刊物是《经济学人》，他并不会局限在互联网。” 得到盖茨的首肯后，HTC开始大量生产基于微软操作系统Windows CE的掌上设备，并成为康柏、惠普、索尼和Palm等知名品牌的代工厂。 HTC做了几年代工后，2006年年中，公司宣布将企业核心战略转向塑造自己的品牌。当时，台湾的明基公司在发展自我品牌的道路上遭遇挫折，它收购西门子移动设备业务后陷入困境。在此参照下，HTC品牌战略一发布，股价连日走低甚至跌停，HTC首席执行官周永明坚定地说：“要渺小存在，还是耀眼发光？我们选了后者。”此后几年，HTC在手机市场发展得很快。 HTC的发展让王雪红很欣慰，HTC也成为她旗下集团中的明星企业。然而在这期间，出现了一个更强劲的对手，其发力强度让她和周永明始料未及。 选择谷歌 抗衡苹果 “我觉得最大的意外是2007年1月苹果突然公布推出iPhone……很多人会拿我们跟苹果比，有时候会讲我们没有苹果好……可是不公平的是，有些人就只会拿苹果比较强的地方跟我们的弱点比，没有拿我们的优势去跟苹果比。”周永明有些自嘲地讲，“至少还有一家能跟苹果打一架吧，那就是HTC。” 话虽这样讲，苹果iPhone还是对采用微软操作系统的HTC形成了巨大的压力，乔布斯亲手调教出来的苹果手机操作系统还是胜微软一筹。而与苹果手机操作系统能够抗衡的还有一家，那就是微软的死敌——谷歌的“机器人”—— 安卓(Android)。 很有意思，HTC竟然在微软与谷歌之间成功地形成“脚踩两条船”的局面，不同的产品线分别采用了微软与谷歌的系统。周永明曾解释，“我们中国人的想法有时候不太一样，不觉得商场上永远都是竞争关系，除了竞争其实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为什么不多想一点，也许可以往合作这方面看。他们觉得我这种说法蛮有趣的，也许我可以变成一个桥梁。” “当然有些事情是当初没有预想到的，比如跟谷歌的合作，对我们提高品牌的知名度有很大帮助。”周永明曾这样回忆。 但谷歌对推广智能手机操作系统是有战略预谋的，决心也很大，它为此不惜与乔布斯决裂，并扶持iPhone的竞争对手。 HTC成为谷歌重点扶持对象，周永明回忆：“我们两家是在相互肯定对方能力的前提下进行合作的，出来的结果跟我们的预期相差不多。” 安卓手机阵营给苹果带去了巨大的压力，乔布斯决定反击。由于谷歌势力太强大，乔布斯突破口选定在采用谷歌操作系统的HTC。 2010年3月，苹果起诉HTC侵权，乔布斯在新闻稿中表示：“我们可以坐视竞争对手剽窃我们的专利发明，也可以采取相应对策。我们已经决定对此采取措施。苹果认为竞争应当是健康的，但竞争对手应该采用自己的原创技术，而不是盗窃我们的技术。” 当时，分析师约翰·格鲁伯表示：“我觉得，苹果的专利诉讼案不过是彰显出乔布斯自己的不满情绪。”他认为，苹果把专利诉讼当做是一种防卫手段，对敢于挑战自己市场地位的公司发动逆袭。 格鲁伯还引用了乔布斯曾经发表的一份公开信，来提醒他回到继续创新的轨道上。当时，乔布斯在信中对Mac开发人员威尔·施普利表示：“如果苹果变得利用自己的力量压制竞争而不是努力继续创新，那么最出色的研发人才就会逐渐离开公司。你清楚这一点，因为你曾经在微软目睹这一幕。” 另一位分析师保罗·格拉汉姆则借用谷歌著名的“勿作恶”宗旨说：“苹果正在日益走向罪恶。我很担心苹果内部没有人能够勇敢面对乔布斯并告诉他这一切。” 格鲁伯有段评论很有意思：“这不像是一起专利授权争端的措辞，也不像是双方展开友好谈判的开端。这只是一个受委屈男人的抱怨。” 苹果的专利逆袭 “乔布斯专注于一个设计、一个创新，让一个iPhone 适合所有人。我们不一样，我们要做的是适合不同的人。基本上我们认为任何一个最终用户都会有不同的需要。”早在2009年9月，王雪红就对乔布斯发出了挑战。 苹果起诉HTC后，HTC表示将全力应对这起诉讼。苹果在诉讼中要求禁止HTC在美国销售、宣传、发布侵权产品。在向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提交的诉状中，苹果声称HTC生产的Nexus One、Hero、Dream、My Touch等型号的手机均属侵权产品。 周永明说：“从公司创立的第一天开始，宏达电就一直专注对创新产品的研发。1999年，我们设计了XDA和Pocket PC手机版本，这是我们的首款触摸屏智能手机。” HTC美国业务副总裁杰森·麦肯齐说：“我们对自己的创新以及捍卫自己权益的能力很有信心。” 尽管苹果的起诉并没有直接针对谷歌安卓操作系统，但是业内人士普遍认为这是苹果封杀安卓的一步棋。 2010年5月，HTC开始反诉苹果侵权。就在双方针锋相对之时，2011年4月，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曾一度表达了对HTC的支持，因为“没有找到HTC侵权的可靠证据”。随后，不甘心的苹果公司在7月8日，对HTC再度发起了涉及10项专利侵权的专利诉讼。 在王雪红的调遣下，HTC也在积极布局应对。在7月6日，HTC收购了图形芯片厂商S3，这家公司来自于威盛，HTC与威盛的实际控制人均为王雪红。此前的7月1日，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已经表示，苹果侵犯了S3的两项技术专利。S3所拥有的专利是苹果难以绕开的，这成为了HTC手上重要的筹码。王雪红说：“我觉得我们与苹果一样，我们都有很多的专利。” 在官司初判结果出炉前，王雪红表示：“我相信官司对宏达电绝对不会有任何影响，但我们要努力做出更多的专利，所以我们能够在全世界竞争的舞台上表现更好。” 对于苹果公司提出的多点触控技术专利归苹果所有，王雪红称：“我相信多点触控这个技术是有不同的做法的。如果大家记得的话，当时宏达电做多普达HTC机的时候，就是多点触控型，所以我们也有多点触控专利。” 7月15日，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作出初步裁决：“HTC侵权案成立，不过并非苹果提出的10项专利，而是其中的两项专利。” HTC迅速表示自己“并无侵犯苹果在诉讼中所提出的任何一项专利”。HTC法务方面的高管雷忆瑜称：“我们对于上诉深具信心，并已完成充分准备，将采取所有可能的途径来捍卫自身的权益。对于本案我们深信已备有完整的对策来回应。” 视智能手机为禁脔的苹果，则显然是想借机剿杀HTC，并摆出一副打持久战的姿态。苹果公司开始为专利大战招兵买马，为此启动了高级专利诉讼顾问及法律诉讼顾问的招聘。苹果招聘启事显示，高级专利诉讼顾问需要7年到12年的专利诉讼经验，法律诉讼顾问需要3年到5年的专利诉讼经验，拥有处理“集体诉讼、商标、版权、反垄断、产品质量及一般商业争议”的能力。 正当HTC“缭乱边愁听不尽”的时候，实力雄厚的谷歌准备为HTC提供强大后援。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作出初步裁决后，谷歌董事长埃里克·施密特站出来说：“安卓并没有侵犯苹果公司的任何专利，HTC也没有侵犯苹果所指控的任何专利。”施密特称已看到进入市场的安卓设备呈爆炸式增长。他接着说出类似HTC观点的话：“由于我们的成功，竞争对手采用了法律诉讼做出回应，那是因为他们不能通过技术创新做出回应。” 此前比较温和的施密特，这一次用乔布斯那样犀利的口吻说：“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苹果的诉讼完全是因为眼红。” 当施密特被问及谷歌是否会向HTC提供财务支持时，他回答说：“我们会确保他们不会输。” 8月15日，谷歌宣布，已与摩托罗拉移动业务部门签署协议，将以每股40美元价格收购后者，总价125亿美元。此举震惊业界，业内人士分析，谷歌此举的目的之一在于获得摩托罗拉在手机方面的专利，为采用安卓系统的合作伙伴提供专利保护伞。 随后，周永明表示，谷歌收购摩托罗拉移动对HTC有利，因为谷歌将因此获得知识产权来保护安卓，避免遭到其他厂商诉讼。“这笔交易将强化谷歌的知识产权，将支持我们，保护我们，因此这是一个好消息。”周永明还称，对HTC与谷歌之间的合作关系充满信心。他说：“谷歌已经明确表示，与我们的关系保持不变。” Huntsman Corp。创始人乔恩·米德·亨茨曼曾有句名言：“你是在生死攸关的游戏中搏斗。你如果从商，就得积极进取，否则就别干这一行。” 未结束的“核战争” “如果我需要纠正这个错误，我会用尽最后一口气。我要毁掉谷歌的安卓，因为那是一个偷来的产品。我要就此发动‘核战争’。”乔布斯在最后的岁月里曾这样恨恨不已地说，他表示为此会不惜花光苹果账户上的400亿美元。 乔布斯去世后，苹果继承了其遗志，对安卓阵营的手机厂商继续追杀。 2011年12月12日，CCTV中国经济年度人物揭晓，宏达电董事长王雪红当选，但没有到现场领奖。代替夫人到现场领奖的陈文琦称王雪红不能到场，是因为在积极应对专利诉讼。陈文琦在发表获奖感言时暗指苹果侵权，他表示：“我们一直有一个中国人的科技梦，我们相信中国人的智慧一定可以给世界创造更多的价值，中国人的自主创新一定能够得到国际上更多应有的肯定。实际上我们面对的是，有时候明明是我们先做的，人家说我们抄袭他的；明明是我们发明的，人家用了而且不认账。” 谷歌也再次站出来为宏达电辩护，它在提交给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的文件中称，即使宏达电的安卓手机被发现存在侵犯苹果专利的情况，也不应当禁止这些手机在美国的销售。谷歌表示：“苹果是美国市场移动计算设备最大的销售商。如果帮助苹果阻挡来自HTC的竞争，那么设备价格将会上升，服务质量将下降，消费者获取技术的途径将减少，而创新将被削弱。” 谷歌移动业务高级副总裁安迪·鲁宾也赶赴台湾桃园宏达电总部，为这位安卓阵营大将打气，称苹果的专利诉讼是“骄傲的厂商拿着机关枪到处扫射”。(作者姜洪军，本文摘自《乔布斯和他的对手们》一书，科学出版社出版) 作者手记 虎父无犬女 “王雪红在科技界的地位，决不逊于其父王永庆在石化界的成就。”美国《商业周刊》曾这样评价。 王永庆认为教育子女，需要依靠环境的力量。20世纪70年代，15岁的王雪红就被他送到旧金山，开始了独自的留学历程。王雪红曾回忆：“每一个兄弟姐妹都是被‘扔’到国外独自求学生活的。” 比乔布斯小3岁的王雪红早年对音乐非常感兴趣，她立志要成为一名钢琴家：“我小时候比较浪漫，喜欢肖邦、莫扎特等音乐家。”有趣的是，年轻的乔布斯也是一个音乐迷。 后来，她苦恼地发现，别人作曲从心里一蹦一个音符，一首曲子很快就完成了，而自己想了很久后才蹦出一个音符。喜爱音乐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从事音乐的天赋。她曾自己有梦想，但也非常务实。诚如美国教育理论家汤姆·霍普金斯所说：“接触到真正的自我，必须成为自己的首要考虑事项。” 王雪红转学经济，她曾把在柏克莱大学求学的自己比做“一块海绵”，虽然学的是经济，但她经常跑到不同的系里，接触许多“古怪又十分有趣的人”。她选修了英国比较文学，从西方的狄更斯到东方的鲁迅，她阅读了大量的文学和哲学作品。这和乔布斯在短暂大学生涯里的广泛涉猎很相似。 “我从小就养成了不想被控制，不想跟人走的个性。”王雪红回忆，但在求学上，她表现得还算一个“乖乖女”，她最终获得了经济学硕士学位，而不像乔布斯那样辍学。 王雪红从父亲那里继承了长跑的运动习惯，她经常在早上五点半就到运动场上跑上个四五千米，这项体育爱好给了她日后驰骋商海的身体本钱。 1988年9月，王雪红买下美国商人手中的威盛公司，当时威盛在国际芯片产业中，还名不见经传，而且由于经营不善，几乎濒临倒闭。 王雪红由此开始了自己的创业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