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过往20年一样，为研究青藏高原横断山地区地质活动规律，横断山研究会首席科学家杨勇在过去20多天里一直行走在金沙江、大渡河的高山峡谷中。 “我的下一站就是锦屏水电站，想整体考察一下金沙江及其附近流域大型水电站建设对于地质生态的影响。”9月14日，杨勇在电话中告诉记者。在此之前的8月30日，锦屏水电站施工区因为自然灾害，引发7人死亡、3人失踪的事故。 事实上，自6月以来，西南已发生多起造成不同程度死伤的水电站泥石流灾害，但这并未影响雅砻江、大渡河、金沙江等流域成为中国的水电开发主战场。 如今，仅金沙江流域即将立起25座梯级电站，1亿多千瓦的装机容量则相当于5个三峡电站，较之20世纪90年代的规划多了11座。更重要的是，相比国家相关部门在2003年制定的规划，其中大部分水电站的容量也皆大幅扩容。 在杨勇看来，金沙江不足百公里就有一座梯级水库的密集开发已经过度，其地处青藏高原过渡地带，流域内新构造活动强烈，岩体破碎，滑坡、崩塌、泥石流等灾害频繁发生其地质风险之大显而易见。“等到全面看过一次之后，我考虑结集上书给相关部门。” 生态辩论 锦屏水电站“8·30”群发性地质灾害造成的重大人员伤亡事故，再次引发了民众和专家对该水电站建设，乃至西南地区密集水电开发合理性的广泛质疑。 公众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称，锦屏不适合建大型水电站，“那儿的山体结构没那么稳固、山里也打了很多隧道”，同时处于地质灾难频繁带。事实上不仅是锦屏，“如果真的把环境、资源和安全性考虑在内，金沙江上很多大坝都不适合建”。 根据横断山研究会等研究机构和地方政府提供的资料，金沙江的开发方案中，除唯一已建成的金安桥电站控股单位为民营企业汉能控股集团外，其余24家悉数被三峡、华润、大唐、华电、华能5家国有水电巨头把持。 更令环保专家们的忧虑的是，金沙江流域大型水电站建设进程正在前所未有的加快。 本报记者了解到，8月份，乌东德水电站移民安置工程环境影响开始公示，而一个月后，向家坝巨型水电站大坝也将建成蓄水。 “西南地区多高山和峡谷，地质环境复杂、恶劣。”杨勇说，近年来当地的水电开发呈现前所未有的态势，对地质环境造成了严重干扰，一旦与气候灾害叠加在一起，则必然发生群发性地质灾害。 相关数据显示，金沙江流域内地形起伏大，相对高差悬殊，新构造活动强烈，地震频发，岩体破碎，滑坡、崩塌、泥石流等灾害频繁发生。据不完全统计，金沙江流域地质灾害点3739处，其中滑坡2032处，崩塌322处，泥石流932处，不稳定斜坡453处。 “这些区域特别是金沙江流域，本身就处于地质活跃区，在相对平稳时期不会释放，但有了外界应力因素就会释放。”杨勇说。 但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研究员、环保部环境工程评估中心专家组成员赵章元告诉记者，建水电站与地震之间的相互影响目前没有最终结论，“但如果建的量大，那么会成为引发地震的诱因”，且会改变上下游水质，极大影响生态如造成洪涝或是干旱。 水电装机大扩容 20世纪90年代，国家对金沙江水电开发进行了规划设计，拟定在金沙江上建设14座大型水电站：上游2座：日冕、拖顶水电站；中游8座：虎跳峡、两家人、梨园、阿海、金安桥、龙开口、鲁地拉、观音岩水电站；下游4座：乌东德、白鹤滩、溪洛渡、向家坝水电站。 然而，这一规划则屡次变动。到2002年，金沙江上的水电站规划数上升至20座，现今该规模则再度扩容到25座。 “很多的水电站不仅未批先建，而且在建设时规模远超先前设计，我们担忧最终建成时规模可能会更大。”杨勇说。 2005年，向家坝、溪洛渡两座超巨型水电站因未批先建，在“环评风暴”中受到惩处，被迫停工。次年，金安桥水电站也因未获国家发改委核准擅自截流，被勒令“不得开工”。2009年，鲁地拉、龙开口电站的业主直到大坝完成截流，才向环保部递交了环评报告。 除此以外，金沙江上已建、在建的电站水库之间还不断展开“超规划竞赛”，一次次拉高装机、库容和发电规模。 记者了解到，目前金沙江中下游从梨园至向家坝的10级电站的装机总规模已达6235万千瓦，比2003年的规划装机总和多出1057万千瓦，接近半个三峡的装机容量(2250万千瓦)。 据记者了解，在上个世纪编制的金沙江水电发展规划中，指出“金沙江蕴藏可供开发的电能6000万-7000万千瓦”，但目前25个梯级电站的开发已超过此项规模。 不仅仅是金沙江，附近流域的水电规模亦同样庞大。 锦屏电站所在的雅砻江流域共规划21个梯级水电站，规划装机2918.8万千瓦；澜沧江上游西藏段水电开发流域规划工作已具备审查条件，古水、如美、侧格三个梯级电站预可研工作已经开始；怒江水电开发西藏段流域规划报告和环境评价报告年内完成，俄米、怒江桥等梯级工程预可研工作已经展开。 “我并不是一个反对建水电派，而是主张在合理、有序、进行完整科学评估结合后再开发。”在杨勇看来，在“清洁能源”、“落后地区开发”、“国家经济发展”等幌子下，西南水域的水电开发已经到了失控程度，生态和环境遭受的影响已经逐步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