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随着工业化、城镇化快速推进,大量农村劳动力持续向外转移,不少农村出现务农劳动力老龄化和农业兼业化副业化现象,“谁来种地”问题日益突出。刚刚召开的中央农村工作会议提出创新农业经营体制机制,今后如何培育新型农业生产经营主体,相关政策应该从哪儿着力,本报记者进行了调查。 今天谁在种粮 如今在家种地的老的比少的多,女的比男的多,50岁以上的占到63% 2012,的确是个丰收年。 走进湖南省产粮第一大县宁乡,农民们说起今年天气,心存感激——既没遭水灾,也没遭旱灾,是近年来难得的风调雨顺。盘点年终粮食产量,满是欢喜——粮食总产90.01万吨,比去年又增加了4.81万吨。 不过,种粮农民依然有顾虑:种粮比较效益低,风险大,留在农村的人年龄老化……丰年背后,一种担忧挥之不去——明天,谁来种粮? 岁月在宇德泉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布满脸庞的皱纹,花白的头发,还有一双像是被风吹干了的眼睛。 尽管已经68岁了,这位双江口镇双福村的老支书,却暂时没有休息的打算。家里还有6亩多水田,基本依靠他来打理,“今年年份好,除了留下口粮,我还卖了6000多斤谷子”。 宇德泉有两个儿子,年纪都过了40,一个在外打工,一个在家帮忙。有人帮衬总是省心的好事,但宇德泉却不这么看。在他看来,没啥其他手艺的,才会回家种田。 “有本事的人,都在城市打工。如今在家种粮的,老的比少的多,女的比男的多。”宇德泉说。 双福村全村3540多人,水田3400多亩,全村有六成左右的人在家种地。宇德泉说,这个比例在全县来看,应该是很高的了。 同在双江口镇的双江口村,在家种粮的农民只有1/3。“青壮年都在外打工,村里有些组,近千亩水田,没有一家种粮,都把地交给别人了。”村支书黄光辉说。 38岁的黄光辉,绝对算得上是种粮队伍里的年轻人。今年种了11亩多水田,除了自家2亩8分地,其他都是亲戚交他打理的。 黄光辉也有过外出打工的经历,“在外跑车,客运货运都干过”。6年前,他回到老家,去年又当上了村支书。今年,黄光辉卖粮赚了1万多元,但他却说:“如果不是当村支书,我也不愿种这么多的地”。 当前农村谁在种粮?宁乡县农业局今年对县里100个村1000户农户进行了调查,结果与两位村支书的感受基本吻合。 据统计,1000户农户中,粮食生产从业人员50岁以上的占了63%,20到29岁的只有3.5%,30岁到49岁的约占25.3%;从男女比例来看,男性仅占34.3%,女性占到了65.7%;从文化程度来看,小学文化占17.2%,初中文化67.7%,高中及以上学历的,仅仅15.1%。 规模化程度如何 千亩种粮大户仅几户,百亩以上水田流转面积4.2万亩,占全县的3.85% 地处宁乡县东北的双江口镇,耕地超过5万亩,是县里的传统产粮大镇。尽管近年来外出打工的人在增加,但镇上不仅没有耕地抛荒,还难能可贵地都种上了双季稻。黄光辉说,村民们撂下的地,都由种粮大户们接手了。 双江口村村民范为波,就是村里有名的种粮大户。 17岁就开始在外闯荡的范为波,做得一手好木工活。在长沙、广东待了10多年后,多年前回到老家重拾农活。从十几亩地起,范为波每年都要扩大自己的种地面积,面积达到180多亩,且全部在本村。 承包田集中连片,范为波一个人包下了田间管理的活。他说,如今的规模一个人干,刚刚好,省去了不少雇人的钱。 今年范为波实实在在赚了一把。早稻亩产920斤,晚稻亩产860斤,早稻每百斤卖到了136元,晚稻卖到了138元。“晚稻比去年价格低了一些,去年的晚稻能卖到150元呢!” 即便如此,账算下来,范为波今年种粮的纯利润也有十几万元。 规模出效益,这已是种粮户的共识。县里这几年也都在鼓励种粮规模化,今年,全县100亩以上的双季稻种植大户增加到154户。 双青村村民肖建军,是全县为数不多的千亩大户。耕种面积1020亩,遍布双江口镇3个村,仅日常管理工作,他就雇了6个人。 肖建军告诉记者,要是除去今年新买的三台机械和在外借贷的利息钱,全年利润有望突破40万。 然而,这个数字,显然还不能让他满意。“每亩纯利润只有400元。”他认为,问题出在了管理上。 “以前种百把亩地,每亩纯利润能达到七八百,现在扩大到上千亩,效益反而低了。”肖建军说,来年要在管理上下功夫,减一点管理人手,提一提工资,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像肖建军这样的千亩大户,在宁乡不过12户。粮食规模化生产水平不高,仍是摆在当前的客观实际。宁乡县农业局对今年全县规模化种粮情况进行了统计,承包面积百亩以上的农户,只占全县的万分之四点六;百亩以上水田的流转面积4.2万亩,仅占全县水田面积的3.85%。 明天谁来“接班” 大户感觉累,散户效益低,调动种粮积极性仍需实招,不让粮农吃亏 肖建军现在正在为稻谷烘干而发愁。 没有烘干机,只能靠天帮忙,肖建军为此专门请了17个人帮忙晒谷子。“晚稻收了90多万斤,目前就晒了4万斤多一点,心里急啊!”肖建军说。 除了烘干,资金周转、用工成本、种粮风险,都是让大户们发愁的老大难。承包1000多亩,每亩租金400元一年,还加上农资化肥和人工成本的投入,肖建军曾粗略算过,一年的流转资金不能少于60万元。 “去银行借钱,他们要么让我拿东西抵押,要么要我找公务员担保,忙到头也借不到几万元。”肖建军说,借钱基本找亲戚朋友。利息自然要高不少,今年光付利息,他自己拿了14万元。 让范为波发愁的,还有不断上升的人工成本。虽说日常管理他一人可包下,但一到农忙时分,总免不了请人。今年“双抢”,他临时雇了十几个人,每人每天的费用150元。 让大户们担心的还有老天爷的“表现”。“前年寒露风来得早,去年旱灾,我就基本没赚什么钱。”范为波说。 双江口镇农业办主任刘奋强说,双江口镇处于宁乡黄材水库下游,上游放水,下游起码一个星期才有水来。这些年,渠道年久失修,要水的时候眼巴巴看着水不来,只有干着急,这些都让大户们感觉到累。 散户们则依然感觉效益低。据测算,今年,宁乡全县每亩水田的纯收入大约647元,每亩平均用工5个,折合每个劳动日收入为129.4元,与外出务工收入大致相当。但由于全县户均水田仅2.98亩,户均年种粮收入只有1928元。 “我的儿子在县里读初中,以后肯定不让他回家种田。”肖建军说。 范为波的小孩在外参军,儿子多次劝老爸休息,42岁的范为波表示,再干8年,到了50岁的时候,也把田地租给别人去种。 调动农民种粮积极性,恐怕还需出实招。 除了服务配套、基础设施要跟上,大户们对当前的粮食直补政策,意见最为集中。“不管种没种粮,都能拿到补贴,似乎成了一种‘福利’。”肖建军建议,应当按照“谁种粮、谁受益”原则,这才是国家补贴的初衷。 记者了解到,去年,宁乡是全国产粮先进县,拿了国家100万元奖励,宁乡按20元每亩,奖励了种粮大户。刘奋强说,调动农民种粮积极性,镇里可用的手段,确实太少。他也提到了当前的粮食直补,“能否对种双季稻的农民多补一些,种单季稻的少补一些,田地抛荒的不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