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29日，苏州市吴中区某企业的财务经理沙某，接到一个境外打来的诈骗电话，损失1260余万元，这是江苏迄今为止单笔案值最大的一起电信诈骗案，被公安部列为“11·29”特大跨国境电信诈骗案。 今年5月，在公安部直接指挥下，江苏警方单独大规模组团，70多名警察远赴泰国、马来西亚等东南亚6国，成功摧毁“11·29”特大跨国境电信诈骗犯罪网络，抓获犯罪嫌疑人482名，其中大陆地区犯罪嫌疑人177名，台湾地区犯罪嫌疑人286名，捣毁拨打诈骗电话的犯罪窝点35个，破获电信诈骗案件 510余起，总案值7300余万元。 昨天下午，首批125名犯罪嫌疑人分乘两架包机押回江苏。 通讯员 沈宫轩 屈靖宇 扬子晚报记者 于英杰 文/摄 苏州公安刑侦支队长段晴毅无锡机场披露泰国抓捕细节 回国前晚在泰国一夜都没敢合眼 昨日下午，无锡硕放机场，零星小雨。5点40分，一架由泰国曼谷起飞经停北京的中国民航包机刚在停机坪上停稳，苏州市公安局数十名特警和上百名民警早已迅速就位，严阵以待。5分钟后，舱门打开。江苏警方主办的“跨国境特大电信诈骗集团犯罪案”的53名犯罪嫌疑人，均带着黑色头套，在严密控制之下被鱼贯押出机舱，有序登上等候的警方大巴。 6点20分，第二架由马来西亚起飞同样经停北京的中国民航包机平稳落地。该诈骗犯罪集团的72名嫌犯被押解出机舱后，与前批嫌犯一起被连夜押解到苏州，接受继续调查。至此，“11·29”特大跨国境电信诈骗犯罪网络被江苏警方彻底捣毁。 首批126名犯罪嫌疑人分乘两架中国民航包机被押回国后，除一名嫌犯因突然生病而留在北京就医外，125名嫌犯被连夜押往苏州。此外，另有 100多名台湾籍犯罪嫌疑人被押解到台湾。 昨天下午，在无锡硕放机场，扬子晚报记者采访了赴泰国工作组成员、执行押解任务的苏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段晴毅。 抓捕前一天一窝点觉察到了警方行动 在境外连续行动半个月，人地两生，刚下飞机的段晴毅脸上有些疲惫。5月9日，段晴毅和战友们先期到达泰国，在中国驻泰国大使馆的帮助下，迅速与泰国警方取得联络。“泰国警方对来自中国江苏的民警十分热情，表示将全力支持中国警方的打击行动。”段晴毅说。 根据江苏警方前期确定的犯罪窝点及嫌疑人员信息，泰国警方迅速进行落地侦查，很快一一锁定犯罪窝点，同时向法庭申请入室搜查令。在等待搜查令下达的时间里，赴泰工作组民警在当地警方协助下，分批在各个窝点开展昼夜伏击守候，防止犯罪嫌疑人逃脱。 申请搜查令工作进展十分顺利，两国警方协商，将集中抓捕行动定于5月17日。段晴毅说，就在行动前一天，意外突然发生，位于泰国首都曼谷附近一个犯罪窝点的嫌疑人员，似乎对警方行动有所觉察，分两批向外出逃，幸亏前期准备工作十分周密，泰国警方即时出动，将出逃人员全部抓获，从他们身上查获大量作案证据。 根据部署，5月17日下午5点，警方同时向境内8个电信诈骗窝点发起冲击，展开抓捕。接下来的两天捷报频传，截至18日，警方共抓获犯罪嫌疑人 130余名，其中，中国大陆籍53人，台湾籍70余人，还有少数为缅甸籍。同时缴获大量作案工具。最大的窝点位于清莱，共抓获犯罪嫌疑人30 余名。 虽住别墅但“马仔们”无福享受生活 段晴毅告诉记者，境外这些电信诈骗犯罪窝点十分隐蔽，基本都是独幢别墅，两到三层，有院落、围墙，白天晚上都大门紧闭，窗帘遮掩得严严实实，整个房间“暗无天日”，全天都得靠灯光照明。 “抓捕之后，我们到现场，看到房间里到处摆的都是电话、路由器、笔记本电脑等作案工具。”段晴毅说，那里面各种线路像蜘蛛网一样在房间里四处缠绕，连接着一个个方桌、条凳，很多方桌上都摆放着“诈骗剧本”，拨打电话的“马仔”每天按照那些剧本开展“工作”。在其中一个窝点，民警发现其中一个房间挂着一个大大的黑板，黑板上写着云南曲靖市公安局的电话，那天“马仔”们拨打诈骗电话的范围正是圈定于云南。 虽然住在别墅里，但“马仔”们却无福享受生活。别墅被分割成一个个小隔间，绝大部分是“工作区”，他们大多集中住宿，睡的是高低床，有的一个房间放10多张床。房间里大多脏、乱、差，遍地扔的是垃圾和脏衣服，因为太热又没有空调，到处拉的是插座，接着小型风扇。 大陆出去的“马仔”处于诈骗集团的最底层，被台湾犯罪团伙控制，进行公司化管理，平时不准出门，每周只有一天左右的休息时间，也只能在网上跟人聊天打发时间。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行动，不仅抓到了“小鱼小虾”，还抓到诈骗集团相当一批高层人员，其中包括一名台湾籍的主脑。 押解回国当晚在泰国一夜未敢合眼 这次，江苏警方组团出境打击电信诈骗犯罪，是以苏州、无锡等地民警为主体，很多民警都没有出境作战的经验，但是江苏警方做足了准备工作，为了克服语言不通的问题，各地挑选了大量精通英语的民警，同时依靠大使馆人员和当地一些可靠的华人华侨作翻译，使中、泰两国警方的交流十分顺畅。 段晴毅告诉记者，因为办案中证据固定，任务十分繁重，有的犯罪窝点证据数成千上万，工作组民警几乎天天工作到凌晨三四点钟。“抓获的犯罪嫌疑人都关押在泰国移民局的看守所，主要负责的是泰国警方，但登上包机以后，就是江苏警方要负责了，特别是在回国路上，要万无一失。”段晴毅告诉记者，昨晚江苏工作组去泰国移民局看守所办理犯罪嫌疑人押解的手续，一个一个地去详细核查了身份，然后再押往曼谷机场，用了3个小时才忙完。 回国飞机是昨天早晨6点从曼谷机场起飞。段晴毅说，为了保障这53名犯罪嫌疑人安然无恙，江苏警方赴泰工作组数十名民警一整夜都未敢合眼。 “11·29”电信诈骗案 侦破简报 ●2011年11月29日 苏州市某投资有限公司财务经理沙某向苏州市公安机关报案，称被人通过电信诈骗骗走1260余万元。 ●2012年5月9日 苏州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段晴毅和战友们抵达泰国，展开缉捕行动。 ●2012年5月23日 在公安部直接指挥下，中国大陆和台湾两岸警方联手泰国、马来西亚等6国采取集中统一行动，抓获嫌疑人482名。 ●2012年5月24日 12：37 “11·29”特大跨国跨两岸电信诈骗犯罪集团中53名大陆犯罪嫌疑人由大陆警方包机从泰国押解抵京。 ●2012年5月24日 13：30 第二批73名大陆犯罪嫌疑人由大陆警方包机从马来西亚押解抵京。 ●2012年5月24日 17：40 由泰国押回的53名犯罪嫌疑人均带着黑色头套，在严密控制之下被鱼贯押出无锡硕放机场。 ●2012年5月24日 18：20 由马来西亚押回的72名嫌犯抵达无锡后，与前批嫌犯一起被连夜押解到苏州，接受继续调查。 “11·29”特大跨国境电信诈骗案犯罪团伙遍布泰国、马来西亚等东南亚6国，犯罪嫌疑人多达482名，总案值高达7300余万元。这起大案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特点？诈骗团伙又是如何得逞的？ 一个诈骗电话骗走1260多万元 电信诈骗犯罪开始公司化运作，共分5个层级，核心层主要头目大多是台湾人 “11·29”特大跨境电信诈骗案，有着涉及国家和地区广、涉案犯罪嫌疑人众多、涉案金额高、侦破难度大等特点，公安部直接成立了专家指挥部指挥协调，并邀请台湾警方来大陆，专门就案件侦破工作进行通报协商。5月上旬，在国内侦查工作基本结束的基础上，公安部派出由70余名警力组成的6个赴境外工作组开展境外查证抓捕工作。境外工作组充分利用外交、国际警务合作渠道，克服语言、法律、民俗等障碍，落地查找犯罪窝点，收集固定犯罪证据。5月23 日，以江苏警方为主的两岸及6国警方同步开展收网行动，摧毁了这个特大跨国跨两岸电信诈骗犯罪集团。 通讯员 沈宫轩 屈靖宇 扬子晚报记者 于英杰 文/摄 “11·29”电信诈骗案4大特点 1 我省迄今单笔案值最大的电信诈骗案 2011年11月29日，苏州市某投资有限公司财务经理沙某向苏州市公安机关报案，称被人通过电信诈骗骗走1260余万元。警方调查发现，11 月22日，受害人沙某接到诈骗电话，多名犯罪分子设计圈套，冒充公安、检察机关和中央反洗钱专案组工作人员，以该公司账户资金涉嫌洗钱犯罪的名义，诱骗沙某将账户资金转入所谓的“金融监管中心保证金账户”。沙某信以为真，于11月22日至25日，将公司银行账户1257.8万元以及自己银行账户8.3万元共计1266.1万元，采取银行电汇方式，分18次分别转给12个诈骗账户，29日发现被骗后报案。据悉，这是江苏省迄今为止单笔案值最大的一起电信诈骗案件。 2 诈骗犯罪网络遍布东南亚6个国家 江苏警方主要领导高度重视，要求迅速成立专案组展开侦查。警方发现被骗资金除90万元及时冻结外，其余1170余万元资金被犯罪分子迅速网银转账至数百个银行账户，分别通过境内外的ATM机取走。根据犯罪分子留下的线索，专案组逐级循线追踪、关联拓展，发现一个特大跨境诈骗犯罪网络，其诈骗平台和话务窝点设在泰国、马来西亚、印尼、柬埔寨、斯里兰卡、斐济6个国家及大陆和台湾地区。除苏州“11·29”案件以外，警方已串并、核查全国30个省份同类型电信诈骗案件510余起，案值7300余万元，其中江苏省案件103起，案值3000余万元。对此，江苏省公安厅在公安部领导下，决定组织打击跨境电信诈骗犯罪专项行动，坚决摧毁这一特大跨境诈骗犯罪网络，铲掉电信诈骗犯罪高发的源头，维护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 3 电信诈骗犯罪集团当中台湾人比例增多 公安部有关负责人表示，近年来，电信诈骗案件多发频发，犯罪分子为逃避打击，不断变换作案手法、转移诈骗窝点，其特点是涉及地域进一步扩大，除传统的大陆、台湾和东南亚泰国、马来西亚、印尼、柬埔寨等，已扩散到南亚的斯里兰卡和大洋洲的斐济等国；从犯罪集团的人员结构看，台湾人的比例增多。以往台湾幕后老板主要招募大陆犯罪嫌疑人实施犯罪，在我国警方的严厉打击和震慑下，大陆犯罪嫌疑人不敢以身试法，只好转向招募台湾人实施犯罪，本案台湾犯罪嫌疑人占了大多数，此次案件中，有100多名台湾籍犯罪嫌疑人被押解到了台湾；从犯罪窝点的转移看，犯罪分子开始向南亚和大洋洲岛国转移，这次斯里兰卡和斐济是第一次发现诈骗窝点；从犯罪手法上看，诈骗手段更新速度加快。主要以假冒公检法机关以账户涉嫌洗钱为由实施诈骗，也出现了假冒快递公司以收取快递包裹为由等新型诈骗手段。 4 江苏一省组织大规模出境办案全国尚属首次 针对这起案件涉及国家和地区广、涉案犯罪嫌疑人众多、涉案金额高、侦破难度大等特点，公安部和江苏省公安厅联合成立了专项行动指挥部，江苏省公安厅厅长孙文德坐镇指挥，组织南京、苏州、无锡、常州市公安局和省公安厅机关民警参战，调集70余名警力，成立多个赴外工作组承担出境办案任务。据悉，此次行动，公安部批准由江苏一个省组织大规模大范围出境开展警务合作，在全国尚属首次。而摧毁“11·29”特大跨境电信诈骗犯罪网络，是继近日“金三角” 大毒枭糯康被依法移交中国、中泰移交跨国电信诈骗犯罪嫌疑人之后，又一次加强周边国家执法安全合作的成功范例。 警方披露 电信诈骗犯罪开始公司化运作 共分5个层级，核心层主要头目大多是台湾人 电信诈骗犯罪是团伙犯罪，据省公安厅有关负责人介绍，目前此类犯罪正走向公司化、流程化，各成员分工合作，层级比较分明，大致可分为“核心层”、“组织和拨打诈骗电话层”、“VOIP技术网络诈骗平台层”、“网络银行转移资金层”、“银行提款层”等五个层级。 “核心层” 核心层主要头目大多是台湾人，犯罪窝点大多隐藏于东南亚各国，取款组遍布大陆、台湾和东南亚国家，洗钱转账团伙主要在台湾。他们互不认识，由核心层统一操控。随着国内打击力度加大，目前租用网络服务器，搭建诈骗话务平台，拨打诈骗电话，网银转账、取款等关键环节均被转移之境外，在境外完成。 “VOIP网络诈骗平台层级” 诈骗分子之所以屡屡得逞，很重要的原因是，很多受害人对诈骗分子使用的“官方”电话深信不疑。犯罪分子只要花很少的费用，就可以通过非法电信运营商开通VOIP网络电话，绑定任何一个电话号码，让这个号码显示在接电话人的电话上，还可以任意修改。VOIP网络电话俗称IP电话，拨打电话时必须寻找电信线路“落地”，近年来公安和电信部门合作，严厉打击为电信诈骗提供服务平台的经营者，犯罪分子不得不外出寻找“出路”，不但租用国外网络服务器，同时借用国外电信线路落地，以国际长途的方式拨打诈骗电话，这给警方打击破案带来新的挑战。 “组织和拨打诈骗电话层级” 有了诈骗平台，诈骗团伙头目以跨国劳务为名，诱骗国内年轻人到东南亚一带，住在防守严密的别墅里往国内拨打电话，每月除了不菲的工资收入，诈骗成功还有高额的提成。面对金钱诱惑，多数人欲罢不能。 “网络银行转移资金层级” 电信诈骗作案过程中，犯罪嫌疑人接收被骗钱款的银行账户，往往是犯罪分子购买伪造身份证后到银行开立的账户，或者是直接从他人手中购买的以他人名义开立的银行账户，通过银行快速层层转账，最后在ATM机上提现。多个账户交替循环使用，每个账户用很短时间就不再使用。一些电信诈骗团伙拥有银行卡成千上万张，由此催生专门的“开卡公司”为其提供服务。 “银行提款层级” 在受骗者将钱存入其指定账户后，由取款组的“马仔”立即取款并将现金存入洗钱账户，最终进入诈骗团伙头目的指定账户中。目前国内银行卡已能够直接在境外取款，为犯罪分子境外作案提供了条件，几百上千万资金到账后，很短的时间内就被转移到境外，很快就被人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