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年官司,还没有最终结果,这是日照钢铁与澳大利亚供应商之间的铁矿石纠纷进度表。 从被告到原告,从密切合作到对簿公堂,再到峰回路转,直至今日的风雨再起,双方纠葛背后与铁矿石的市场需求巧合成了一条重合的曲线。 多年悲欢离合的过程或许可以说明,时移世易,‘起码目前中国钢厂在面对海外矿山时,不是绝对地被动,我们的底气更足了一些。’一位不具名分析师对新金融记者感慨。 门当户对的联姻 12月8日北京,2012年铁矿石发展高端论坛上,澳大利亚吉布森山铁矿公司(Mount Gibson Iron Limit以下简称吉布森山)的代表不出意料地正装出席,对于这家正在寻找客户的澳大利亚铁矿石公司来说,每一次中国的行业会议都可能是机遇。 “现在还在外面找新的项目。”吉布森山高级顾问郭菲利(Philip Kirchelechner)向新金融记者透露,该公司明年产能将达到950万吨左右,目前拥有三个矿山,其中有两个已经有铁路,另一个在岛上不需要铁路。 如今吉布森山已经成为澳洲继必和必拓、力拓、FMG之外的第四大铁矿石供应商。此前数据显示,该公司全年销售收入约6.49亿美元,净利润(税后)约1.73亿美元,净资产约12.77亿美元,比上年增长9.5%。 吉布森山的官网,清晰地写着“我们与中国钢铁行业的客户有着稳定的商业关系”。这其中的中国钢铁行业客户显然包含了著名的民营钢企日钢。然而在与日钢合作之初,吉布森山远未达到这样的实力。 在日钢眼里,合作之外,纠葛将向哪条路走仍然还是未知。 日钢与吉布森山的恩怨可以追溯到6年前。2006年的日钢,年产不过500万吨左右。彼时的吉布森山,也仅仅成立7年时间。与已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历史的三大矿比较,还只处于“少年初长成”的阶段。两个都在快速增长的企业,一拍即合,以短期供应合同的形式向日钢供应铁矿石。 经过近一年的磨合,2007年6月,双方签署了长达15年的铁矿石长期供应合同。协议规定,日钢每年采购吉布森山位于Koolan岛项目200多万吨的铁矿石。 从规模上看,日钢选择与吉布森山的合作还属于门当户对。“当时能与三大矿合作的都是大型的央企国企,像日钢这样的民企能够与海外矿山签下长协,已经不容易了。”业内人士表示。 在当时,能与海外矿山签订长协,是令人羡慕的。“那时,面对海外矿山,中国钢厂是很被动的。”但在上述分析师眼中,然而,门当户对的“联姻”不一定会幸福。合作一开始就埋下了阴影。 2008年,日钢暂停履行这份长期的合同。当时披露的因为是“因吉布森山矿石品位不符合合同约定,以及金融危机等方面的原因”。这成为双方4年纠葛的第一步,直至今天结果依然是谜。 金融危机下的纠葛 在日钢与吉布森山近6年的铁矿石贸易合作中,仲裁一直不断,只是双方还没有走到撕破脸皮的那一步。双方你来我往多个回合,却仍未有量化的数据能够说明到底谁赢了更多。 现在看来,这两方面的原因显然是双方各执一词。 在日钢眼里,铁矿石品位不足是纠葛的根本原因,2008年,日钢在接收吉布森山的铁矿石中发现大多数质量达不到合同要求,日钢虽多次向对方提出提高铁矿石质量要求,但未果,因此暂停采购合同。 吉布森山则认为,2008年的金融危机导致日钢不履行协议才是纠纷的主因。当年9月,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毫无征兆地出现了。现货矿价的暴跌让国内很多钢厂纷纷选择弃长协于不顾。 据联合金属网提供的历史数据显示,以62品位进口矿粉价格为例,2008年3月其现货价格为180美元/吨以上,金融危机过后的同年12月,跌破80美元/吨,而那一年平均的长协价格为94.08美元/吨。 除了铁矿石价格以外,钢材(3786,104.00,2.82%)产品的价格也出现暴跌。产品价格下跌,当现货价格低于长协价格时,如果还用长协矿,无疑对中国钢厂是巨大的打击,这样的简单账目无论日钢还是吉布森山都算得清楚。 在当时,大型钢厂都拒绝长协矿,而日钢每年也需要进口1000多万吨铁矿石,这样,吉布森山就自然而然地将违约的标签加在日钢的头上。 对于日钢来讲,暂停合同后得到实际的好处是,由于现货价低于长协价,2008年,日钢全年利润60多亿元,与此不无关联。 有关金融危机过后中国钢厂的违约潮,某大型钢厂副总经理对新金融记者表示,“金融危机没有多少人能够预料到,发生之后大家都开始找对方的责任,”但综合看来,他认为“那应该属于不可抗的因素”。对此,冶金工业规划研究院院长李新创也表示赞同。 就此,新金融记者多次联系吉布森山方面,均未得到回复。外界对当初暂停合同的原因还都在猜测,当事双反也未有统一的共识。 从和解到纠葛再起 仿佛是坐过山车,日钢与吉布森山的纠葛从开始到和解再到争辩,经历了数个回合,难以解决,双方却能够一直保持着基本的风度。 虽然双方各执一词,但在法律行动上,吉布森山先走了一步。 2010年8月吉布森山发布公告称,因2008年日钢违背合约,被当地仲裁机构裁定向其支付1.14亿美元的合同违约金及仲裁结果公布之日起的6%利息和仲裁费用。 而在此之前,一中国香港公司和一家印度公司也因为长协矿违约分别被判向吉布森山进行赔偿。 “吉布森山作为一家规模一般的矿山公司,暂停长协对其影响肯定不小,它不像三大矿那样有实力,所以采取措施也是可以理解的。”上述分析师称。 而日钢对这样的结果并不买账,并对吉布森山提起了因其产品质量缺陷导致损失的侵权之诉。 令人有些惊讶的是,就在日钢起诉之后,吉布森山居然主动要求与日钢和解。“这表明吉布森山或许真的有理亏的地方,更重要的是,随着海外其他矿山产能的释放,吉布森山也会更加珍惜与中国客户的合作关系。”业内人士表示。 对于这一要求,日钢方面表示欢迎。2011年6月,双方协商数次,终于在10月签署了和解协议,而这一和解是建立在两份新的供货合同之上,并希望从此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 新金融记者得到的协议显示,第一份是日钢同意在2-3年内用总额为8200万美元来购买吉布森山Koolan岛项目的170万吨矿化废料(含铁小于54%且高污染);第二份是日钢在超过5年的时间里,以市场结算价加上约定保险费的价格购买来自Extension山项目年产量25%的铁矿石。 第一份协议中的矿化废料,日钢方面称之为“垃圾矿石”,而之所以日钢会购买这种“垃圾矿石”,是因为其具有针对这种低品位矿的冶炼技术,同时又能节省购买成本。 这两份协议作为双方和解的先决条件,日钢需先支付吉布森山方1500万美金不可退还的押金。 原被告互换 仅仅维持了一年时间的和平,日钢与吉布森山的纠葛再起。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随着铁矿石价格的上涨,违约的一方变成了吉布森山。 2012年10月,日钢方面称,“因吉布森山方面未能完全履行和解时签订的两份供货合同,日钢在澳大利亚已经启动了相应的法律程序,提起仲裁索赔。” 按计划“垃圾矿石”应该在今年2月前就由吉布森山向日钢发出装船通知,但4月后日钢方面仍未接到装船通知。在日钢方面多次提醒、催促下,吉布森山承诺发货,但两个月后仍杳无音信。 “我们签订的垃圾矿石协议是定价的,而今年上半年矿价还不错,实际是吉布森山将矿石以比我们高的价格卖给了其他企业。”日钢内部人士如是说。 新金融记者查阅吉布森山10月发布的年报,其中董事会报告中名为“有关吉布森山公司和日照钢铁之间诉讼的重大的发展”这样描述:“截至2012年6月30日,吉布森山尚未将Koolan岛项目的矿化废物销售给日钢。随后日钢方面认为吉布森山在Koolan岛项目矿化废物的销售方面,没有执行在2011年11月提出的一个年度航运时间表,因此认为吉布森山方面严重违反了协议。” 可以看出,吉布森山方面的确承认其在今年6月前并未履行垃圾矿石协议,虽然并没有指出是何原因,但其“拒绝日钢方面的指控,并将在协议下供给日钢矿化废料”。而对此的态度,其也明确指出“无论如何,吉布森山都不会考虑终止Koolan岛项目的协议,因为这样可能给其他买家造成财务方面重大不利的负面影响。” 10月下旬,吉布森山收到澳大利亚仲裁法庭的通知,这一次双方原被告的位置互换。 “为了这个诉讼,我们相关的工作人员必须亲自去澳大利亚。与其他企业在海外的法律事务一样,我们也必须做很多努力。”日钢上述内部人士说。 在前述分析师看来,无论最后的结果怎样,“至少这一次是中国企业主动出击去捍卫自己的利益,当然,这或多或少也与目前铁矿石的整体行情有关联。” 微妙变化 日钢与吉布森山之间原被告身份互换背后,中国企业的话语权在逐渐增加。 按照相关程序,日钢的相关仲裁将在年底开始审理。上述日钢内部人士表示,“现在还没有结果。”至于最后的结局,他表示,目前也很难预测,“毕竟这种国际性的官司,存在的变数太大了。” 与此同时,海外矿山企业越来越看重中国的企业,毕竟“疯狂的石头”可能未来要进入一段较长的相对平稳的时期。 2012年铁矿石发展高端论坛的茶歇时间,郭菲利递给某政府部门参会人员一张名片,并用汉语对其说:“我们欢迎中国的投资,我们非常需要中国的资本,现在中国在美国的投资很多,我希望在澳洲更多。” 郭菲利对记者表示,澳大利亚矿山企业的成本在过去的五年内迅速增长。 “当供需关系发生变化的时候,中国企业在遇到不平待遇的时候才能更有勇气地去面对,去解决。这一点,从这6年来日钢对吉布森山的纠纷中,就能看得出来,”上述分析师坦言,“目前的情况下,在与海外矿山的博弈过程中,中国企业的地位和影响力都比过去稍微强了一些,虽然这一点很有限。” 从事铁矿石贸易近10年的王先生对新金融记者回忆,“以前,尤其是2008年之前,三大矿招标的货,中国的钢厂都抢着要,比谁的价格高,反观近几年,这种现象基本不多了,海外矿企的态度也改变了。”而郭菲利在铁矿石论坛的些许言行或许能说明问题。 “希望能按照相关仲裁程序在年底开庭,现在也只能等,”日钢人士对新金融记者表示。“当然希望仲裁结果对我们有利,我感觉毕竟现在和原来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