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人民币汇率“涨停”，似乎让货币当局忙碌得很，竟然也出现了“乌龙”事件。 11月1日，6.2372的开盘价，让众多交易员都感到了诧异，因为这个数字，超过了央行规定的当日中间价1%波幅上限。当日，人民币对美元中间价为6.3017，根据规定，涨停价位应为6.2387。难道央行已悄然放开波幅限制？ 很快，中国外汇交易中心于当日中午紧急澄清称，系统显示的其实是系统自动取自上一日的收盘价，不是真正的成交价。 插曲过后，依然未改“涨停”势头，人民币对美元于当日14:40达到6.2387的报价，再度触及涨停价位。这是继10月25日人民币汇率首次触及1%的汇率波幅上限后，短短6个交易日中，第5次触及“涨停板”限制。 去年底人民币汇率的“连续跌停”一幕犹在眼前，如今人民币汇率又现“连续涨停”，缘何如此动荡？ 眼下正是美国大选的非常时期，依照惯例，攻守双方都会拿人民币升值来说事儿，给人民币施压；借此机会，国际资本亦会集结异动，这一次是不是例外？至少，美元本身的疲软目前正好碰上的是中国经济企稳、人民币备受热钱青睐，此消彼长，想不升值都很难；而央行的“6.3”维稳情结也恰好给投机钱兜了底，多重因素作用下，人民币能不能重返升值通道？ 美国大选“炮灰”？ 10月以来，人民币对美元中间价就连刷新高，且即期汇价多次触及“涨停”。 10月25日，人民币对美元即期汇价高开于6.2450后迅速上行，午后开盘不久便触及了6.2417这一当日“涨停”限制。此后，人民币继续上演涨停大戏，在之后的6个交易日中，有5个交易日盘中皆触及了“涨停板”。 而10月26日的罕见走势更引起了市场热议。早间一开盘，人民币对美元即期汇率就牢牢地固定在当日的涨停位置上，直至接近收盘前“涨停”才打开。 与此同时，美国大选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而人民币汇率，毫不意外地成为了“众矢之的”。虽然美国政界一直有“拿人民币说事儿”的偏好，但中国成为美国总统大选辩论中的正式议题却是首次。 10月22日的第三场总统辩论中，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罗姆尼对华的态度虽有所软化，表示愿和中国保持友好关系，但仍坚持将在上任第一天就将中国定为汇率操纵国。而民主党候选人奥巴马也称，目前是人民币汇率自1993年以来对美国最有利的时期；但早在2008年美国总统大选中，奥巴马就曾指责中国对美国贸易的巨大顺差与中国操纵人民币有直接关系。 “近期恰逢美国国内大选，民主党与共和党候选人都在拿中国出口与人民币汇率说事。在此背景下，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出现一定程度的升值，或许能够避免人民币汇率成为被美国总统选战热炒的替罪羊。”中国社科院世经政所国际金融室副主任张明认为。 “同时，美国财政部推迟了原定于10月15日发布的下半年汇率报告，并强调是为了在随后的二十国集团财政部长与央行行长会议后评估成果。”张明分析说，从过去的历史来看，在美国财政部发表汇率报告、中美战略经济对话以及二十国集团会议召开之前，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一般会出现显著升值，这次也不例外。 而央行一贯强调的人民币汇率的立场和主张，是实现人民币以市场供求为基础，有管理地浮动，反映了市场规律。 热钱推波助澜 此次人民币连续升值更为市场化的理由是：QE3导致的热钱流入境内，推升了人民币汇率。 据花旗银行最新报告，自QE3推出之后，全球资本市场资本开始从发达国家大举流向新兴市场，其中人民币资产是本轮热钱最重要的流向；自9月下旬至10月，中国(包括港澳台地区)则吸引了其中80%以上的资金；除了ETF，香港的H股和人民币固定收益产品也是热钱投入的重点，很多资金是冲着利差套利来的。 此番汹涌的资金令香港金融管理局变得繁忙无比，在沉寂了3年后再度上演“港元保卫战”。11月1日，香港金融管理局再次在纽约交易时段抛售27.51亿港元，从而使当日干预总规模达到74.01亿港元。这是自10月19日以来第九次入市干预。 再严密的连环阻击也挡不住资本迫切的逐利之心，已有蛛丝马迹显示热钱正努力潜入内地，深圳各口岸的地下钱庄最近生意也好了起来，而虚假贸易和地下钱庄是热钱潜入内地的主要渠道。 外汇占款数据也能佐证热钱的状态。在经历了7月、8月连续两个月的负增长后，9月份新增外汇占款终于转正：当月金融机构新增外汇占款为1307亿元人民币，是今年以来单月新增量的第二高。 而跨境资本的卷土重来也似乎扫清了因“‘热钱’加速出逃”而忧心忡忡的悲观者的阴霾，尽管没有彻底逆反，但流出已大为放缓。申银万国[微博]分析师李慧勇测算的9月“热钱”流出规模仅为190.9 亿美元，这比8月大幅降低了274.9亿美元。瑞银策略分析师陈李认为，从绝对规模来看，9月份净流出规模估计已经远远低于过去5个月的均值335亿美元。如果把外币存款计算在内，9月份“热钱”净流出的规模仅在100亿美元上下。 但招商银行(10.37,0.07,0.68%)的分析师刘东亮[微博]认为，QE3导致的热钱流入，并不是推升人民币汇率的主要因素，因为人民币外汇市场迄今仍是一个较为封闭的境内市场，参与机构以中资大行为主，走势相对独立，不易受到境外影响，短时间内境外资金的大规模流进流出在操作上难度也较大。 央行的“6.3”情结 在此次人民币升值的过程中，尽管人民币兑美元盘中频创新高，并屡屡触及涨停，但是央行公布的中间价却明显趋稳。 值得注意的是，10月8日之后，人民币中间价连续跳升，在10月10日开始的短短的6个交易日内，由6.3449一路升至6.3028，此后人民币对美元中间价自10月下旬以来基本在6.3一线窄幅震荡，整体波动区间未超过100个基点；即使在10月29日，人民币中间价报6.2992，在创下近半年新高的同时也突破“6.3”，但10月30日人民币中间价立刻跌至6.3028，到11月2日又回落到6.3045。 “央行近期对中间价保持较强的掌控力，持续兑美元强势，并激发市场抛售美元，是人民币走升的主要原因。”刘东亮认为，在中间价坚挺之下，企业与银行都意识到，人民币贬值不再，为了避免潜在的亏损，抛售美元就成为短期的最佳策略。 中国银行(2.79,0.02,0.72%)结售汇交易员吴亚琼也介绍说，“十一”假期之后，客户净结汇依然增多，从而使得银行间外汇市场逼近交易区间下限；整个10月份，美元对人民币的中间价从6.3426上涨到了6.3002，涨幅约为0.67%，而日间交易区间从6.2874上涨到了6.2372，涨幅为0.8%，快于中间价的涨幅；从中行客户结售汇的情况来看，10月份净结汇的金额会有很大的增长，但11月份政治日程密集，市场心态偏于谨慎。 “进入11 月上旬后，随着多方面因素的变化，中间价坚挺的局面有可能出现改观。”刘东亮称。 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的数据显示，11月2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中间价报6.3045，较前一交易日下跌28个基点；11月1日人民币对美元中间价报6.3017，与上一交易日(6.3002)相比回落15个基点，连续两日回落。 “目前央行估计仍会以维稳为主，且央行一直强调减少干预。”一家股份制银行的交易员认为。央行副行长易纲近日就曾表示，人民币汇率接近基于市场供需的均衡水平，央行已“大幅减少”对外汇市场的干预。 而瑞银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汪涛却认为，导致人民币近期升值的明显原因，是美元本身走弱，尽管人民币自7月末以来兑美元升值超过2%，但相对于一揽子货币、按贸易加权的有效汇率升值幅度几乎为0%；而8月以来，由于欧美宽松政策，美元对世界其他主要货币走弱，受此影响，人民币起初对一揽子货币贬值，但在随后几周就开始回升。 重返升值通道？ 人民币是否会重返升值通道？答案尚不明朗。汪涛甚至认为此番人民币升值难以持续。 “首先是，人民币已不再被大幅低估。中国的经常项目顺差占GDP比率已经从2007年的峰值10%降至2011年的不到3%，并且我们预计未来几年这一比率将保持在3%以下；此外，市场也认同在过去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人民币在岸和离岸远期市场均反映出人民币走弱的预期。”汪涛分析说，中国出口增长较为疲弱，人民币出现稳定、持续的升值并不让各方乐见。 刘东亮分析称，短期剧烈升值，很可能会抵消掉此前推出的提振外贸措施所带来的利好；当市场人气极度负面后，一旦央行在力挺中间价的态度上有所退缩，由于美元抛盘可能已经消耗殆尽，则极易出现市场走势的逆转，购汇盘或许会轻易推动人民币走软，除非央行仍适度保留对市场的干预力度。 而更多的建议不再拘泥于升值与否，而在于继续完善汇率机制，希望能进一步扩大人民币汇率的波动幅度，以减轻国际热钱对人民币升值的对赌。 波动幅度的上一次改革是在今年4月16日，银行间即期外汇市场人民币对美元交易价浮动幅度由原来的0.5%扩大至1%。这是自2007年以来，人民币对美元汇率单日波动幅度的再度扩大。 国家信息中心副研究员张茉楠[微博]认为，除此之外，还有两方面的改革更为迫切，首先是香港紧盯美元的联系汇率制度，这其实提供了套利套汇的空间，对内地经济的影响则更为突出；值得警惕的是，人民币境内和境外市场仍处于分割状态，贸易项下人民币结算的开放使得香港离岸人民币(CNH)外汇市场得以与内地在岸人民币(CNY)外汇市场并存，这样，两种汇率形成机制的差异留下非常大的套利空间。 “此外，中国对外净资产共计2万亿美元，其中政府部门储备资产为3.2万亿美元，非政府部门对外净负债1.2万亿美元，相当于GDP的近20%。私人部门的资产配置失衡带来一个长期的问题：一旦国际金融市场剧烈动荡，人民币汇率也会随之剧烈波动。”张茉楠建议，在流动性泛滥或卷土重来之际，中国需要掌控的是改革汇率形成机制，调整以官方为主的资产负债表结构，堵住制度漏洞意义更为重大。